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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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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8)

讓人來長樂宮通報。不舒服了,也別忍著,盡管請太醫。”

周充媛恭敬地說:“我知道了,還請娘娘放心。”

站在後面的何承徽也說道:“謝淑妃娘娘掛心,妾不甚感激。”

“恩。”沈茉雲應了一聲,這才對紅汐說道,“回長樂宮。”

回到長樂宮,沈茉雲才徹底地放松下來,便發現疲累得不得了。

紅汐此刻才露出驚恐的神情,慶幸地說道:“萬幸娘娘反應快,否則,皇上心中起了疑心,終是不美。”

剪容聽了這話,身上也嚇出了一身冷汗,忙道:“奴婢已經讓人備下熱水,娘娘可要先冼浴?”

沈茉雲也想泡個熱水澡,這場戰贏了一大半,剩下的就看皇帝心中念著她幾分了,是該好好放松一下,於是點了點頭,起身往凈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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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侍禦史的插手,當天晚上,調查結果就已經呈到了禦案跟前。

第二天下朝後,宇文熙去了延慶宮,還讓人請了淑妃和賢妃過來。至於藍麗儀以及一幹宮人,則是被人帶來了延慶宮,周充媛應是翠微宮的主位,所以也一並跟了來,而何承徽身子不便,於是皇帝手一揮,免了她的到場。

宇文熙看了一眼跪在大殿中間的藍麗儀,手一揚,一本脈案並幾張寫滿字跡的紙張就朝藍麗儀甩了過去,堅硬的書角刮碰到藍麗儀的額頭,擦出了一個傷口,慢慢暈出了鮮紅色的痕跡。

“何泯,你將昨晚對朕所說的話,在這裏再說一遍。”

“臣遵旨。”何泯拱手應了一聲,隨後雙手自然垂落,說道:“經臣查檢,這一年來,除了壽康宮,後宮妃嬪及其出皇子公主,就只有修容娘娘(阮修容)、郭芳華和藍麗儀三人所使用的藥方中配用了朱砂。其中,修容娘娘和郭芳華的藥方,脈案上清清楚楚地寫了是以朱砂入湯藥,然後內服。”

“只有藍麗儀,上面記載的是五月初五,因意外被開水燙傷手臂,延請林太醫診治,當時,林太醫開的方子中不僅有內服的湯藥,還有外用的藥粉。那些藥粉,裏面就含有朱砂。臣也問過林太醫,他說藍麗儀受的瘍傷很奇怪,以湯藥內服,再配以外敷藥粉,正常來說,一個月可完全康覆,但藍麗儀的瘍傷卻是花了整整兩個半月才治好,約摸沒有敷藥一樣……”

藍麗儀外面套了一件寬大的白色衣袍,臉上脂粉不施,原本清幽淡然的氣質再不覆以往,取而代之的是對死亡的焦躁和驚懼。她急急辯駁道:“皇上,那時天氣毒熱,瘍傷好得慢亦屬正常,妾有敷擦那些藥粉的。皇上,您信我,我……”

柳貴妃眉毛一豎,對左右喝道:“都楞著做什麽?還不堵住她的嘴?禦前咆哮失儀,成何體統?”

皇帝沒有出聲,就是默許了,於是幾個宮人上前,綁手綁腳堵住嘴巴,動作十分俐落,不大一會兒,就將藍麗儀綁得嚴嚴密密的。

藍麗儀不斷地掙紮著,裸·露在衣裳外面的肌膚被粗糙的繩子磨出了一道道紅痕,很快就染紅了淡色的強索,鮮血點點滴在地板上。

何泯視而不見,繼續說道:“院判大人又檢查了那個讓十皇子咬過的拔浪鼓,其把柄上的藥物成份,確實跟林太醫開給藍麗儀的藥粉成份是一樣的。院判大人說,若以朱砂入湯藥,用量慎之又慎,可用於外敷傷口,劑量則會偏重些許。另外……”神色頗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口。

看得沈茉雲心頭一緊,不會又發現了什麽驚人賅聞的事吧?還有什麽事是比藍氏一手策劃毒死自已的親生兒子來得讓人驚悚?但很快的,她就發現,她還是太小看藍氏了。

宇文熙淡淡地說道:“說下去。”神情厭惡地掃了一眼蜷縮在地板上的藍氏,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無足輕重的物件。

何泯只得接著往下說:“另外,據照顧十皇子的宮女招認,在奶娘離開十皇子的那會兒,藍麗儀曾經親自去看了十皇子,並且遣開了所有的人,那時,她們正在餵十皇子喝藥。”一說完,就趕緊低下頭,努力縮小自身的存在感。

所有人齊唰唰地倒吸了一口氣,就是柳貴妃,也暫時顧不上跟沈茉雲較勁,胸口急促地浮動了幾下,氣急敗壞地說道:“荒謬,荒謬!世上竟有如此惡毒之人,連親子都能下此毒手。皇上,此等毒婦,絕不能留。”

宇文熙早就聽過何泯的報道,倒是顯得略為平靜,可看著藍麗儀的眼神已經跟看死人沒什麽兩樣了。聽了柳貴妃的話,他說道:“貴妃所言甚是,此等毒婦,確實不能再留。藍氏貶為庶人,賜毒酒一杯。”冷眼斜睨了藍麗儀一下,“既然你對朕的兒子下毒,那麽朕也讓你嘗嘗這毒酒的滋味。”

頓了一下,又道:“養不教,父之過。藍氏窮兇極惡、心思歹毒,可見其父母亦不是心善之悲,說不定早就犯過這等陰私之事。其三族,皆貶入奴籍,充為官婢。”

藍氏頓時瞪大了雙眼,嘴裏發出“嗚嗚”的喊聲,淚水不斷地掉落,由於她不能說話,也無法坐直身體,只能就這麽歪著身子拼命地向宇文熙磕頭,很快的,原來白皙的額頭一片血肉模糊,就是手腳,也因為強行掙紮而皮肉磨損。

“臣遵旨。”何泯應道,匆匆行禮,便告退了。

柳貴妃神色一片凜然,行禮道:“遵命。”

沈茉雲不由得咽了一下唾沫,三族皆貶入奴籍,充做官奴婢,皇帝這回可真是發大狠了。這裏的貶入奴籍,可不是指將人收進掖庭聽人使喚,而是指在人的身上烙個印記,然後拉出去貶賣的那種。官奴有多慘呢?打個比方,按大齊律法,私奴婢還有可以被主家放出,改為良籍再讓主人納妾的一天,那麽,官奴的奴籍就是幾乎要跟隨你一生的。就是說,你被主人那啥啥了,絕對是正常得不得再正常的事情,就是生下了孩子,兒女及其後代子孫也是隨母從奴籍。

沈茉雲看著狼狽地躺在地上的藍麗儀,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此時,一名內侍端著太醫調好毒酒過來,柳貴妃對皇帝道:“還請皇上移駕偏殿,莫讓此人汙了您的眼睛。”

沈茉雲深吸一口氣,朝宇文熙跪下說道:“妾不知因何惹毒了藍麗儀,竟讓她不惜毒害親子來誣陷妾身。此事雖罪不在妾,可妾亦難安於心,妾自請在長樂宮禁足三個月,抄寫經書,為十皇子誦經祈福,望皇上恩準。”

原本拼命磕頭的藍氏一聽這話,立即擡起頭來,眼神怨毒地看向沈茉雲,嘴裏更是“啊啊啊”地喊個不停。

宇文熙自是沒錯過藍氏的眼神,心下厭惡地撇過眼,卻是扶起沈茉雲:“此事與你無關,何需如此?”

沈茉雲站直身體,微微苦笑:“妾倒不是想為藍氏說話,只是想到十皇子,再想想寶兒和瑞兒他們幾個……妾不過是以已推人罷了。”

宇文熙語氣一軟:“你有心了。”一頓,“別太辛苦了,你也是十皇子的長輩,七天即可。”

“謝皇上體恤。”沈茉雲垂首道。

宇文熙又拍了一下沈茉雲的手背,然後對柳貴妃說:“朕還有一些折子沒批完,先回建章宮,這裏就交給貴妃處理了。”說完擡腳就走,眼風都沒掃藍氏那邊一下。

皇帝走後,柳貴妃朝內侍一揚下巴,“送藍氏上路吧。”

那內侍端起酒杯,朝藍氏走過去,早有機伶的宮人拿出塞在藍氏嘴裏的布條,並且卸下了她的下巴,讓她無法說話。

漂亮的酒杯送到了藍氏嘴邊,緩慢而堅定地往嘴裏倒去。

藍氏拼命地掙紮,連連後退,試圖避開那比鮮血還要紅艷的酒液。可是她整個身體都被綁制得嚴實,根本就無法挪動分毫,只能驚恐地睜大雙眼,眼睜睜地看著那紅色的液體倒進了她的嘴裏,流過喉嚨,滑進胃袋。

倒完一整杯毒酒,宮人們也放開了她。

一陣劇烈的疼痛從胃部迅速灼燒至全身,她痛得全身直抽搐,不斷地在地上打滾好借此緩和痛楚,可是完全沒用,反而更加劇烈。

痛到了某個臨界點,仿若有人在她腦後一劈,眼前突然一黑,就這麽沒了知覺。

只見藍氏身體一歪,臉色紫青,口吐白沫,已經沒了氣息。

太醫上前驗了屍體,便對柳貴妃道:“貴妃娘娘,藍氏已經去了。”

柳貴妃淡淡地“恩”了一聲,揮手讓人下去。

沈茉雲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對柳貴妃一拜:“貴妃娘娘再無吩咐,請恕妾告退。”總算過關了,背後冷汗浸濕了衣裳。

這一次,實在是太險了!

柳貴妃眼一瞇,好半晌,道:“淑妃可要小心些,下一次可能就沒這麽好運了。”

沈茉雲一笑:“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貴妃娘娘,您說呢?”

92、姐妹

三天後,皇帝下旨,三公主由高賢妃撫養。

關於藍氏被賜死的內情,多少還是有了一些風聲走露出來,於是一時間,後宮諸人都不知道該用什麽心態地看待高賢妃,是羨慕還是同情,她們也說不上來。

高賢妃有些頭疼地看著已經年滿五周歲的三公主,雖然還小,可也已經到了記事的年齡,而且說真的,她還真不想幫別人養孩子。可是人已經送來了,又是聖旨,違抗不得,只能對江喜道:“我知道了,回去後請轉告皇上,妾一定不負聖望,好好照顧三公主。”

“奴婢一定轉告。”江喜應道,見高賢妃再沒有其他話,便離開了。

打發走了那些人,高賢妃才仔細地打量起三公主。

憑心而論,三公主長得眉目纖巧,看得出來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但是神情卻是異常的倔強和憤恨,雙眼直直地瞪著高賢妃,像是在看仇人一樣。

高賢妃本就對這個被皇帝硬塞過來的三公主沒什麽特別的期待和好感,如今再見到她這個樣子,心思更是徹底地淡了下去,轉頭對一旁的宮女香如道:“西側殿那兒住了阮芳華,東側殿也住了胡芳華,總不好讓她們騰地兒,更不能讓公主跟她們擠一塊兒,沒得不成體統。我記得,後殿那兒,還有一個獨立的院落,環境清幽,平日裏也安靜,就讓三公主搬進去吧。”

“是,奴婢待會就去吩咐她們收拾屋子。”香巧福了福身。

高賢妃又對陳嬤嬤道吩咐:“既然以前伺候三公主的人都被打發走了,嬤嬤待會去尚宮局跑一趟,讓尚宮局挑幾個細心的過來。”

陳嬤嬤笑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怎麽做的。”

藍氏被賜死後,服侍她的所有宮人也全部被一旨喻令給打殺了,其中就包括三公主的奶娘和照顧她的幾個宮女,就是翠微宮的其他宮女太監,也被拉出去了七八個。

三公主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喊了出來:“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她們來伺候我。”又狠狠地瞪了高賢妃一下,小手握得緊緊的,聲音尖銳刺耳:“你們全是壞人,我才不要你來照顧我。我要阿娘,我不要你這個壞人。”

香如等人神色不由得一動,可以用算是驚訝的目光看向三公主。雖說大齊公主地位超群,可也得看看是什麽樣的形勢,生母被厭,又無其他兄弟姐妹扶持,三公主還能朝她的養母口出惡言,這得多沒腦子啊。

高賢妃卻是一臉的淡然,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樣子,只是道:“你娘已經去了,皇上旨意,是由我來照顧公主。公主若是覺得我對你不好,大可去皇上那兒請旨換人。”

“什麽青紙紅紙,聽不懂。還有,我不要見到你們,全部給我出去。”三公主高傲地仰起頭,不屑地看了她們一眼,就像以前在凝霜閣和翠微宮一樣。

高賢妃仍然沒惱,反而對陳嬤嬤說道:“公主累了,送公主去隔壁廂房休息,等院落收拾好了,再帶公主過去。還有,尚宮局若是不能及時撥人過來,就先從我這兒勻出兩個宮女去伺候三公主,記得,要老實本分不挑事的。”

陳嬤嬤會意地點了點頭,道:“奴婢明白。”然後就朝三公主走去,也沒動手劫持,而是畢恭畢敬地行禮說道,“三公主,請隨奴婢去廂房休息。”

“我不去,你走開,走開!”三公主惱怒地想要推開陳嬤嬤,可早有準備的成年人怎麽可能是一個五歲稚童推得動的。

推攘間,又有兩名宮女上前,堵在三公主後面,急得三公主眼一紅,哇地哭了起來:“你們都是壞人,走開,走開,我要娘,我要父皇,再不讓開,我要父皇砍你們的腦袋。哇,娘,你在哪啊——”

高賢妃就像在看鬧劇一般,神色淡淡的,對她們一揚下巴:“公主累壞了,竟是說起了胡話,還不送公主下去休息?”

主子發話,陳嬤嬤並兩個宮女半請半強迫地合力將三公主弄離了大殿。

直到哭鬧聲飄遠,香如才如負重擔一般松了一口氣,忍不住說道:“娘娘,這三公主的性情,看上去可比河洛公主刁蠻多了。皇上讓您照顧三公主,以後……”

高賢妃不以為意地說道:“再怎麽樣,三公主也是皇上的親生女兒,以後好吃好喝供著就是了。你交待下去,煩是三公主的要求,只要不過份,都允了,不用再來回我。”

香如利落地應了:“是的,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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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自請禁足七天為十皇子抄經祈福的沈茉雲才重新出現在延慶宮。柳貴妃一見到她,笑著點頭道:“淑妃的精神看著有些不好,別是抄經書太累了吧。”

竟是前些天的不快仿佛沒有發生過一樣。

沈茉雲亦是含笑說:“抄抄寫寫罷了,哪能說累。不過多用了心思在上面,精神有點乏。”

柳貴妃忙道:“那可輕忽不得,一會兒宣個太醫來瞧瞧,開個方子調理一下,別落下病根了。”

沈茉雲略一挑眉,笑道:“謝貴妃娘娘關心。其實不是什麽大事,好好休息兩天也就好了,哪用得著請太醫。須知是藥三分毒,那些湯湯水水的,就算能進口,未必就是好東西。您說是嗎?”

柳貴妃聽了,不由得諷刺一笑:“可不真是如此。淑妃果然會說話,真是字字珠璣啊!”

沈茉雲謙虛道:“哪擔得上貴妃娘娘這句話,不過看了幾本書,略通一些雜理罷了。”

柳貴妃冷哼道:“連皇上都親口誇你了,你也不用在我這兒太過自謙。”

沈茉雲笑了一下,不再接口,徑直沈默了。

火藥味真重,一幹妃嬪全都小心地放輕呼吸,就怕踩重地雷。可是任由氣氛這麽僵著也不是個事兒,周充媛想了想,還真讓她想出一件事來,便問道:“賢妃娘娘,三公主在景福宮住了幾天,可是習慣了?”

這一打岔,將所有人的視線焦點引到了高賢妃那兒。就連柳貴妃也問道:“三公主在你那兒住得還習慣嗎?”

高賢妃說道:“許是新地兒不熟悉,前天晚上三公主半夜哭鬧起來,被夢靨了,偏生新來的嬤嬤們又沒註意,昨兒就起了高熱。請了太醫開下方子,喝下藥後,很快就退了熱,可身子還是虛,經不得風,還是再養一段時間才得完全康覆。”

話兒說得敞亮,可大夥都心知肚明。三公主是出了名的刁蠻任性,光是伺候她的宮女,就換了兩撥人,當然,大齊公主在宮中的地位一向頗高,只要有個差不多,嬌蠻些也沒什麽。先前藍氏得寵,皇帝對這兩個公主也甚是疼愛,也就養出了三公主的刁鉆性格。

從高賢妃的這番話來看,三公主去了景福宮,同樣沒少折騰。不過形勢比人強,三公主再不收斂一下,將來的日子怕是難過了。

柳貴妃也對三公主的脾氣略有所知,比不上河洛公主的聖寵,可是卻比誰都派頭大,她心裏也是十分不喜的,於是便道:“那就讓三公主好好靜養吧,小孩子嘛,好動是難免的,賢妃也不用太擔心。”

高賢妃點了點頭,道:“妾代三公主謝過貴妃娘娘關心。”

坐在下首的秦婕妤聽了,心中有些感嘆,雖說二公主性格木訥,可怎麽也好過三公主那種蠻橫,再慢慢地教導幾年,日後嫁出宮,也不愁會過得不好了。

阮修容插嘴道:“三公主還小嘛,好好哄一下,很快就會對景福宮熟了。”

沈茉雲聽了,微一點頭:“確實如此。”

“恩,是啊,小孩子還是得哄的。”

“可不是嗎?妾聽說……”

底下的妃嬪打開了話匣子,一人一句說了起來,氣氛總算沒這麽僵了。

就在這時,一個宮女匆匆走了進來,對柳貴妃一跪:“貴妃娘娘,翠微宮的何承徽要生了。”

此話一出,好不容易熱鬧起來的氣氛瞬間又跌至冰點,一室靜默。周充媛吃驚過後,忙起身對柳貴妃一福:“貴妃娘娘,何承徽生產在即,請容妾先行告退。”

柳貴妃也沒攔著,馬上就放周充媛回去了,末了還說:“你讓何承徽什麽都別想,專心為皇上生下一名小皇子才是正理。”

周充媛應了一聲,匆匆就離開了延慶宮。

一頓,柳貴妃又道,“來人,去建章宮那兒給皇上報個信,就說有我跟周充媛守著,讓皇上放心。”

“是。”立即有人回道,並往建章宮的方向小跑過去。

“沒事的話,都散了吧。”最後,柳貴妃如此說道。

眾人起身,紛紛行禮退下。

何承徽的生產並不算順利,足足折騰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才生下了一名公主。隨後就是各宮院的賀禮,因還在孝期,冼三和滿月都十分簡單,並不盛大。

宇文熙對這個新出生的五公主,並不顯得有多疼愛高興,但是該有賞賜也沒少。

何承徽見狀,不由得有些失望,為什麽不是皇子呢?如果是皇子,那該有多好。

反倒是跟著沈茉雲過來的寶兒,一臉好奇的將抱著五公主的奶娘叫到跟前,一邊看一邊用手指戳著小嬰兒柔軟的臉頰。

沈茉雲見寶兒像是在玩芭比娃娃一樣東摸摸西揪揪,忙說道:“寶兒,還不住手,沒見小妹妹都快被你弄哭了嗎?”

寶兒一看,見繈褓中的小小嬰兒正瞅著她,小嘴一張一合的,好像要哭一樣,急忙收回手指,朝何承徽訕訕一笑:“實在是五妹太有趣了,一時忘形……”

何承徽哪敢真讓寶兒道歉,皇帝還在一旁看著呢,便道:“午兒也樂得跟公主親近呢,這是好事。”因女兒在正午出生,何承徽便索性給女兒起了個小名,叫午兒。

宇文熙一樂,道:“寶兒喜歡妹妹?”

寶兒圈住宇文熙的手臂,直點頭:“恩,喜歡。妹妹比弟弟好玩多了。”

宇文熙想了一下,朝規規矩矩站在秦婕妤後面的二公主看了看,說道:“二公主也不小了,出了孝期後,挑個日子搬進鳳華閣吧,正好兩姐妹做個伴。”

秦婕妤心裏是什麽滋味沒人知道,只見她對皇帝一福身:“是,皇上。”

二公主隨後也上前行了禮。

在場的妃嬪都相互看了一眼,識趣地都說了些湊興的話,既然皇帝沒開口,那就沒人敢不長眼地在這當口提起另一個公主。就是郭芳華,此刻嘴巴也是閉得緊緊的。

“謝父皇。”寶兒也沒行禮,就這麽拉著宇文熙笑嘻嘻地說道。

滿月宴很快就結束了,百日孝期未過,所以宇文熙還是得繼續待在建章宮努力批折子,並沒有流連後宮。

回去的路上,寶兒吵著要跟沈茉雲在一起,沈茉雲無法,也只得隨她了。

太監們擡著步輦往長樂宮走去,寶兒靠著沈茉雲,頭擱在她的肩膀上,突然輕聲說道:“阿娘,我討厭三妹。”

93、姐妹(下)

“為何?”沈茉雲不由得怔了一下,隨後擡起右手輕撫女兒的頭頂,低聲問道。

寶兒動了動身子,悶悶地說道:“三妹的生母,就是被父皇貶為庶人的藍氏,林嬤嬤跟我說了,她想要害阿娘。所以……”

“所以你恨屋及烏,也討厭三公主?”沈茉雲倒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失笑道,“傻寶兒,這種事情哪用得著你來擔心?難道你以為阿娘會解決不了嗎?”

寶兒眼中閃過一絲憤惱:“可是萬一不小心,父皇惱了您,那您還不是得受委屈?再說了,我跟三妹本來就不熟,相處得又不好,難道還要我記著那點子姐妹之情讓著她不成?”

說話間,兩人已經回到了長樂宮。

寶兒不由得閉上了嘴,沈茉雲也沒說話,而是拉著寶兒走下步輦,待進到內室,揮退所有宮人後,才對她說:“寶兒,罪不及子女。不管藍氏犯下什麽大罪,三公主總是無辜的,既然你父皇都沒計較,那麽你也應該放開一些。如果總是因為往事跟活人斤斤計較,你要計較到什麽時候去?你的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寶兒卻是氣呼呼地說道:“阿娘您脾氣好,不介意,我卻咽不下這口氣。明天我就去跟父皇說,讓三妹去瑤華寺去清陽教主一起清修好了,正好替她的生母贖罪。什麽東西嘛,居然敢這樣來算計您?萬一……”

沈茉雲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有幾分自言自語地說道:“這世上,哪來這麽多的萬一?而且,已經沒有萬一了。藍氏已經被賜死,其三族親人皆被貶為官奴婢,這就是事實,再來想著那些萬一,這日子還要不要過?”

說著,擡眸看向寶兒,一字一句地認真說道:“寶兒,你要記住,你是大齊的河洛公主,身為女兒,這天下最能貴得過你?這些後院女人之間爭寵所用的陰私手段,你可以知道,可以了解是如何去做,但是你要不屑去做。因為,沒有必要。”

天之嬌女,金枝玉葉,從來就不是一句輕飄飄的讚語。

“想要站在高位,就必須要有上位者的眼光和度量。遇到這麽點小事就沈不住氣,患得患失的,甚至隨隨便便遷怒到旁人身上。你這樣子,又跟藍氏有什麽區別?”沈茉雲冷聲說道,這還是她第一次用這麽嚴厲的態度跟女兒說話。她不舍得用這個年代的條條框框來限制女兒,可也不想看到她變成一個真正刁蠻暴虐的公主。

如果寶兒日後真的變成那樣,不但她覺得痛心,只怕宇文熙也會失望。要知道宮中這麽多的皇子皇女,寶兒可是宇文熙第一個親自教養的孩子,雖是女兒,可實際上,比兒子還要看重幾分,要不然當年的蕭皇後又何必做到那一步。

寶兒緊緊地咬住下唇,都快咬出血了,雙眼通紅,眼神卻是倔強地看向沈茉雲,一言不發。

沈茉雲軟下語氣:“我問你,三公主可有往死裏得罪過你?”

寶兒掉過頭不回答,好一會兒,才不甘不願地轉過來說道:“那倒沒有,不過跟我搶過一兩回東西罷了。”

沈茉雲又問道:“撇開我跟藍氏那點摩擦,你就真的想三公主去死嗎?”

這回寶兒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她想起了太後病逝的那個場景,於是小小聲地說道:“沒想過……阿娘,我知道錯了,您不要生氣。”

邊說邊拉了拉沈茉雲的袖子,討好地笑了笑,其實早在沈茉雲訓斥她的時候,她就有點後悔了。就是她跟三公主有過不痛快,也只是一點小爭執罷了,她真沒想過要弄死親妹,只不過剛才一時拉不下臉,這才硬抗著不肯服軟。

沈茉雲一把拉過寶兒讓她坐在自已身邊,說道:“你啊,要記住,這世上會設局的人多的去了,只有收尾收得漂亮的那一個,才是最後的贏家。”

寶兒點了點頭,依偎過去,輕聲喚道:“阿娘。”

或許是受前世的影響,沈茉雲並不是苛刻的人,行事果斷,卻不做毫無意義的事,更不會閑著沒事就把人往死裏整。

在她看來,藍氏一事,已經算是過去了。抄寫經書為十皇子祈福,說動皇帝將三公主送去高賢妃那裏,這兩樣已經為她在皇帝心中增加了不少分數,這就夠了,再繼續下去,那就叫虛偽——藍氏可是想害死她呢。

雖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可一個五歲的幼女,她還真沒放在眼中,也用不著去整天去想著如何不著痕跡地整死她。只是公主罷了,如果是皇子,或許她還會有些犯難。

“你以前是怎麽對三公主的,以後還是那麽對她。人前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凡事做得太狠太絕,哪天你絕了人家的路,也是在斷自已的路。”

“恩,我知道。”

沈茉雲雖然對女兒說對待三公主的態度不變,可事實上,自從那次生病後,三公主就一直臥床不起,請醫用藥不斷。據高賢妃的說法是,那一場大病三公主還沒好利索,又不小心受了寒,於是惹上了風寒,所以還是得在屋中好好靜養,不得出來吹風。

照寶兒來說,待在景福宮是最好不過,眼不見為凈,她不去招人,那人也別來惹她,兩下相安無事,像沈茉雲說的,父皇也樂見於此。

百日孝期過後,已是十月深秋,清影閣迎來了一道聖旨,說是年底會給二公主進行冊封大禮,並令其搬進鳳華閣。

秦婕妤垂手恭敬地聽完了口喻,待打發走了傳旨的內侍後,才轉頭看向女兒,嘆了一口氣,說道:“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冊封時該註意該小心的,都讓嬤嬤們給你好好說一說,到時候別失儀了,知道嗎?”

二公主低著頭,聲音平緩:“知道。”

秦婕妤又道:“你也大了,有些事情想必你也很清楚。可能是因我之故,你父皇並不喜歡你,待到了鳳華閣,與河洛公主住在同一個地兒,多忍讓些。我冷眼瞧著,河洛公主脾性大,可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不痛快了,就回來說給我聽,別忍在心中。”

二公主擡眸看過去,眼中頗有些不甘:“阿娘,如果大姐她……難道也要我忍下去?”

秦婕妤嘆氣,直接道:“就是寧王也得讓河洛公主幾分,你覺得你比寧王還要厲害?身份還要貴重?”

二公主用力咬了咬下唇,低聲道:“寧王是父皇的長子,我並不敢有此想法。”語氣頗有些認命的味道。

秦婕妤也覺得心疼,可也沒辦法,就是柳貴妃都得對河洛公主好言好語,何況是她們?想了一下,說道:“河洛公主那兒,讓著點兒,別做意氣之爭。”眼中閃過一道寒光,“但若是那等不長眼的奴婢敢慢怠你……記住,你也是公主,是當今的親女,若有人敢挑事或者起了壞心眼,用不著客氣,直接一頓板子打下去,絕對不能失了你的身份。”

二公主輕輕點頭,道:“您放心,我不會讓宮人們欺到我頭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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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口喻下來後,秦婕妤就努力抓緊時間教導女兒,還讓嬤嬤們特地跟她講解冊封禮上該註意的事情。沈茉雲還特地派了一個尚儀局的司讚過去,特地給二公主解說流程。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很快就到了十一月二十日。

一大早,江喜就親自來了長樂宮,後面還跟著長長一串的太監,手上都捧著一個雕工精致的錦盒,對沈茉雲說道:“淑妃娘娘,這些都是皇上賞賜給河洛公主的生辰禮物,您看是放在哪兒好?”

沈茉雲看了一眼那條長度頗為狀觀的隊伍,暗自驚訝:“這麽多啊?江總管,您別是送錯了吧?”

宇文熙雖然十分寵愛寶兒,可是這麽大手筆的賞賜,還真是她第一次見到,有點摸不著頭腦,難道發生了什麽事是她不知道的?

江喜說道:“沒有錯,全是給河洛公主的。皇上前些天就在叨念,今年可是河洛公主整十歲的生辰,不能像以前那麽隨意,可是這國孝……實在不好大辦,只得多挑些東西,權當賞給公主玩兒。”

沈茉雲拿過禮單一看,嘴角抽了抽,這麽多寶石玉器、古董畫卷,居然是送給女兒玩?笑了笑,說道:“先放我這兒吧,剪容。”

剪容走上前,招呼江喜等人往隔壁的小房間走去,將賀禮擺放在那兒,待河洛公主過來後再細細挑選。

房中,沈茉雲微微蹙眉,顯得有些擔心。紅汐見了,有些奇怪:“娘娘,公主得皇上喜愛,這可是好事啊,怎麽您看上去反而不高興了?”

沈茉雲道:“我倒不是擔心寶兒,而是擔心琦兒。”

“趙王?”紅汐更不解了,“趙王可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還有什麽好擔心的?您不知道,為了能讓皇上高看一眼延王(四皇子),江昭容可是日日督促著延王苦讀呢,聽說啊,延王如今的日子可難過了。”

沈茉微微苦笑:“還不是和蕭家的那個婚約,太後的侄孫女啊,想想我就愁。而且琦兒還這麽小,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提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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